楼主: 醉客老唐

[小说] 我的琴声你最懂(更新在43楼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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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8-1 13:44 | 显示全部楼层
醉客老唐 发表于 2023-8-1 08:56
大热天的,坐下来瓶老汽水,再再块西瓜,心静是真的。

哈哈,北京老汽水,是不是叫啥来着,北冰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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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8-1 13:47 | 显示全部楼层
醉客老唐 发表于 2023-8-1 08:58
是的,继续连载。
一个关于成长,关于爱情,关于人生的故事。
以音乐人生为背景,以现实作镜子,写的人很 ...

是呢,写得挺好,其实挺佩服能写连载的,因为写连载得要构思好大纲,故事情节要生动,怎样塑造人物,怎样不停的填坑。期待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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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彩结同心

开卷有益 一坛酒
 楼主| 发表于 2023-8-1 16:50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如果没有遇见你

“熬”是生命的必修课。
三度敲门不应的日子,我满心都是缉熙的绝情和父亲离世的悲怆。把自己封闭在屋子里,四壁挤压得我快要发疯。想要打开那道房门透透气,又无法面对母亲的以泪洗面。站在母亲的角度,我勉强能够理解,说好了陪她一辈子,就这样违背了诺言撒手人寰不再理会她的悲伤。执手三十多年,无论缺吃少喝的艰难岁月,还是沉上浮下的紧张日子,他们的相濡以沫都为这个家增添着幸福和温暖。站在自己的角度,我完全能够感受到,母亲看着自己无所事事的沉沦和颓废哪能不焦虑?她一定怕我真的想不开而做出了某样傻事,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看得出来,伤心、忧虑的双重折磨,正加速着母亲的枯萎和衰老。
我何尝不想振作,又何尝不想让她宽心?可是一年来的经历让我倍尝失败的苦果。我“音乐王子”的理想不是越来越近,而是遥不可及。小我一岁的弟弟显得比我坚强,他义无反顾地接手父亲遗留下的花店,以自己稚嫩的肩膀撑起塌了半边的家,也在用无声的力量支持着我这个并不成器的哥哥。
我何尝不想帮他们一把,又何尝不想为这个家作一些担当?可我真的没有一点生活的储备。看着他们的没白天黑夜地忙碌,我像老虎吃天一样不知该从哪里帮一下手。母亲病了,我曾试着走进厨房给她做一碗西红柿炒鸡蛋,第一次拿起菜刀,西红柿没切成,倒手忙脚乱切破了手指,只好泡上一碗她并不喜欢的方便面。在生活面前,我失掉的不仅是最基本的生存本能。心痛弟弟,我曾试着走进花店,从不愿在这样的场合“抛头露面”,今天要生疏地找花样打包装,笨手笨脚的姿势引来顾客们的调侃让我面红耳赤。弟弟小声地劝我:“哥,你还是回家吧,这儿你帮不上,你就不是干这种活的人。”
我何尝不在反思自己到底会做些什么?从小到大一路尊养在骄傲里,生活对于我来说除了吃好喝好,便是无底线的索取。我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那些离生活离现实很远的东西上,难道这不是一种悲哀嘛?虽然我懂得那个过程必然要经历,但我为什么就没有多想一想,多学习一点支配生活的本领呢?
痛定思痛,我不能再让母亲每天早起就开始担心,不能再让弟弟把我当成生活的累赘,我要首先学会独立,要改变生活的态度,所以作出走的决定就不是偶然冲动。

亲爱的妈妈:
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登上了南下的列车。
作出这样的决定,我想了很久。长到这般年龄还在让您操心,只能说声:“对不起!”
二十多年来,我从没为您、为爸爸、为弟弟、为这个家分担过任何事情,这应该是我人生的重大失败。
当我们这个家遭遇重大变故的时候,我看到了您眼里的无助,也看到了弟弟精神上的压力。我不但没能伸出手去相助,反而因为自私而一蹶不振,给你们增加了更大的负担。我想,如果再这样下去,我怎么还配称男人?
虽然您从来没有说过啥,但我明白您心里的苦闷,所以我决定暂时离开家,去外面的世界闯荡闯荡。我要走出去看看外面的天空到底有多大,体验一下独立面对风雨的滋味。您一定不要担心,我已经是一个大人,请相信我作出的这个决定,也请您相信我的决心和能力,您的儿子不闯出点名堂来就会无脸面对您。
我要去寻找自己想要的人生,请您听我的好消息吧!
儿嘉铭叩拜

在那个烦燥的下午,我留下这样一封信,打起简单的行囊,背上琴,面无表情地迈出了闯荡的第一步。
从前听人讲:“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我不甚理解,当我乱头苍蝇一样流浪到B市的街头,我对这句话有了切肤的体验。为了活着,我试着联系两年前来本地讨生活的两个同学,他们对我的到来感到惊讶,随即表达无能为力的歉意。我能要求他们什么呢?他们也才刚刚步入社会,连自己的生活都是对付着过,怎么有余力照顾我呢?我又试着联系过父亲生前的两个朋友,他们除了表示一下简单的关心,当即推说爱莫能助。时下的就业现状,闲人太多,大学生一抓一大把,工作岗位只有那么几个,无异于串成了串能站在独木桥上等待面试。
遭遇如此的情境在我的意料之中,毕竟有过碰壁的经历,但心里仍然十分沮丧。
趴到路边的公告栏上看了半天小招贴,总算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搜到合租房子的一则启示。心想,能落下脚是头等大事。按照合租启示提示的位置找到那间潮湿的地下室,里面住着三个和我一样漂着音乐梦想的哥们。不管好坏,总算可以落脚了。从此,我们四个男孩成了相依为命的伙伴,一起凑合着住,一起伙着吃,每天一大早再一起出门碰运气,到了晚上回来满脸疲惫地骂娘发牢骚。一晃就是小半年,眼见“兜底”里那点钱难以为继,哥四个躺在床上商量:“实在不行咱们就先到地铁或者街头去卖艺卖唱,咋还不挣口饭吃。”没人愿意支持这样的提议。我们都是把自己看得很重的人,谁好意思去迈这一步?垂头丧气的当口,一个哥们不经意发布了一条并不算利好的信息:“我回来的路上,听说西门边上有一家非著名的酒吧要招聘一名琴师,标价工资挺低的,管吃不管住,你们谁要是不嫌丢人,明天可以去比划比划,反正我的主项不是拉琴,你们哥仨琢磨琢磨。”
这话不滞及时雨,我猛地抬起头问:“在什么地方?明天几点?”他吃惊地瞪着我:“哥们,低工资你也能将就?你不怕说出去让人笑话。”我摇了摇头:“工资低点也叫有啊,管它多少能续命就行呗。有没有名无所谓了,只要先能吃上饭,以后再找机会翻身吧。”我们已经没有了讨价还价的余地,何必非死要那个面子活受罪呢?先前就因为抱着太多的不切实际才混到今天的地步,日子已经重重地教训过,该是醒醒的时候了。再说,个人的存在价值不能指望谁轻易赏给你,而需要自己创造得来。面对这样一个机会,我的想法很现实:“只要能走上这个舞台,一切就可以从头再来。”
面试的过程并不复杂,我的专业水准获得老板及专家们的认可。这是我毕业以来两次参加全国比赛和一次著名乐团选拔后的首度被认可,我甚至有一种拨云见日的小兴奋。虽然潜意识里,酒吧这样的地方不是扬名立腕的星光大道,但至少可以开始自我救赎。
丘比特音乐酒吧是西门这条街上最大的一家,两层楼的欧式古典建筑,据传是民国时期北洋办事处一位将军金屋藏娇的寓所。一楼大厅典雅厚重,欧式的内部装潢,硕大的半弧形吧台守住了中间的位置,酱紫色台面泛着深暖魅惑的光泽。吧台前摆放十张能旋转的米色高脚凳,供一些散客在此喝酒、搭讪。吧台的一侧,还摆着一张三人大沙发。吧台内整面墙的酒柜,摆满了各色美酒。吧台前有一个三百多平米的舞池,舞池外侧围着一圈各种不规则形状的酒桌,比较自然随意。舞池后面是乐队的演奏区,DJ的舞台并不固定,要结合娱乐场面的需要或前置或后移。平时来这儿娱乐的人并不少,原因是千米之外毗邻几个国家的使馆区,常有不少外国友人光顾。同时,该地段又处于商业区和古楼风景区的交接地带,逛街消闲的人也很多。
我的演奏区域一般情况下都很固定,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都是坐在乐台一边,很少前后移动,刚好契合了我不愿意抛头露面的心理。而且面对这样的热闹我只想安安静静的拉琴,然后让自己在琴声里慢慢感受着放下、放低和沉思带来的成长。我的脚下不远外也有一张小酒桌,很少有客人光顾,主要是距离舞池较远,想随着音乐活动活动筋骨站起来不太方便,而且这里离乐队又比较近,噪音大。
每天下午我都会准时地出现在那个固定的位置。经历这么多事,除了这把琴,我已经一无所有。闲暇之余想的最多的也是同宿舍那三个犹在拼命奔波的哥们,他们现在的不甘心犹如我刚刚毕业时的样子,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不过,这三个哥们也很纳闷我,居然肯忍受这样一个工资不高,工作时间又长,还没什么名气的酒吧。经常在晚上一起浊酌,他们会劝几句:“哥们,别委屈了自己,不行咱就换个地方,总有适合咱的地儿,那点钱咱不想挣就不挣。要相信咱自己的水平,对那些没名气,不给开个像点样价钱的地方,咱哥们还真不伺候,丢不起那人,跌不起那份儿。”
“独在异乡为异客”,想想这句话时有一种温暖,也不时地刺激我的心。有好几次,在他们的怂恿之下,想和他们说的好运样重新换一个心里比较认可的地方,可是性子里又强烈地表达着一种倔强。“坚持-放弃,放弃-坚持”就这样来回地缠磨了好多个回合。
和丘比特酒吧的磨合期,我是孤独的。在我的琴声里,我把孤独拉得很长很长。没我的演奏时间,我就会闭住眼睛,把所有的热闹排斥在视线之外。和酒吧里其它的服务人员也很少交流,大家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因为不熟,因为忙碌,都像陌生人。更不能和顾客交流,天知道交流完他们会有什么样的怪异想法,所以沉默是最好的躲避。
与城市里的多数酒吧不同的是,丘比特抵制着社会上的某些不良习气,比如没有“陪酒”女,拒绝隐性“吃药”等等。酒吧的老板是一个非常阳光的男人,他崇尚健康文化,绝对不允许酒吧里充斥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他的经营理念是打造一个绿色环保、纯天然的酒吧文化品牌,让每一个进来休闲的客人得到真正地放松,即便经济效益与其它酒吧相比很差也一定要保持干净。我欣赏老板的这种坚持,可能这也是我能够留下来这么长时间的主要原因。
待一切熟悉下来,我依旧保持着孤独的样子,我在琴声里把孤独拉出渴望,拉出思念,拉出等待,很少有人能听得懂,因为在酒吧里,音乐只是消闲的附料或配料。
来丘比特一个月后,就有名气比较大的酒吧私下联系我,允诺比丘比特高出很多的待遇。也有过一些小的音乐团体给我递过话儿,只要肯来,薪筹就是你现在的一倍。经过仔细考证,我发现那些地方要么随了社会的某些丑陋,只要给钱什么都敢演。要么就是低俗娱乐,到城乡结合部,搞一些半遮半掩的擦边儿演出。我觉得那种地方即使给的钱多我也不能去,所以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坚守。

你,是这么长时间在丘比特酒吧听懂我琴声的第一个人。
为你单独演奏曲子的那个晚上,我踩着“咯吱、咯吱”的雪,独自一个人跑到西门边霄夜的大排档,兴致颇高地点了两瓶啤酒和十几个烤串,边喝酒边回味着下午的那一幕,一遍、两遍,从头至尾回忆过好几遍,才在兴奋的间隙,冷静地告诫自己:“那不过是一场游戏,你的那句留言虽然温暖,却不是承诺。现在的人,有多少人敢于承诺,又有多少的假意承诺?何况你也没必要对我承诺什么。”
“你到底是一个做什么的呢?学音乐的嘛?为什么偏偏要听《浪漫曲》?你一定有你的故事,你的两个伙伴儿看起来与你完全不同,难道你们……”一连串的问号翻来滚去,酒也在不知不觉间喝了个光。
顶着小雪回到住处,只看见两个哥们在喝酒,我有些诧异:“怎么就你们俩?”
“哎!你不知道?小四儿漂不动回老家了。”
“你在外面喝酒了?再来点不?”
我摇摇头:“不来了,我得早点睡,不然明天没法开工。”
我的这种态度他们早已习惯。“真是服了你,竟然能在那个破地方混这么长时间,要是我们早就跳了。听说有乐队也找过你,咋没去呢?”
我没有理会他们上了床,听到他俩边喝边嘀咕:“……过几天再看看吧,要是还找不着像样的地方,看来咱俩得也收拾收拾回老家,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儿……”
听着他们的话,我的心突然很乱。
“家,我是不是也该回趟家了?妈妈的白内障不知道好了没有?我寄给弟弟的钱他收没收到?”一段时间以来,怕妈妈担心,不敢随便打电话,我甚至已经远离了所有的电子通讯产品,想重新过回到基本原始的生活。上个星期弟弟打来电话说妈妈患上了白内障需要做手术,我毫不犹豫地给他寄去了几个月以来仅存的三千元积蓄,虽然不多,却是我努力的所得。寄钱回去的目的就是想要让母亲放心,让母亲知道,我在外面挺好的。
“真像他们所说的那样离开丘比特吗?”你又不自觉地就浮上眼前。
“再等等看!”我要等什么?要等酒吧给我加薪?要等能在这里成名立腕?还是为了等你?
前面两个问号我直接给出否定,最后一个却想不出答案。
这一夜我辗转难眠……

(五)一场游戏一场梦

周五的晚上,弟弟突然又打来电话,要我周日务必回家一趟。
“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打电话的。难道——”我的心里一紧,连忙问:“咱妈的眼睛又严重了?”电话那头,弟弟很轻松地给予了否定,从语气里能够判断他没有说谎。再想追问一下,他只回了一句:“别问了,你回来就知道了。”让我云里雾里地琢磨半宿也没想到具体发生了什么。
回家,有三个多小时的车程,我的心绪一直很乱:家的样子、父母的样子、弟弟忙忙碌碌的样子、自己出走时的落寞,住在B市地下室的凄冷,以及缉熙的样子和《浪漫曲》的弦律……无论我闭上眼睛还是睁着眼睛,所有这些情形都电影一样随着动车组的速度浮现眼前。“这是怎么了?”我除了苦笑没有其它的排解办法。
听到列车员报站,我看到家乡火车站的那一瞬,立刻便灵魂符体,刚刚眼前的一切呼啦啦全都消散,心绪也平复了许多。
随着人流挤出站台,上午的阳光毛毛草草地喷洒着,我的心突然感觉到亲切。
站前广场依旧那样嘈杂、烦乱,出租司机们蹿前跑后地追问着出站的人们,卖报纸地图的大妈们恨不得直接把东西塞进人们的手里。旅店接客员的叫喊声,饭馆服务员的揽客声,都在熙熙攘攘的行人间穿来拐去,这场景是多么眼熟。从迈出家门到北方音乐学院的四个寒署,每一次的出发和回家成了一种常态,点和线之间构造的起点和终点原来竟有如此惊人的重合度。感受不同的是每一次上学回家的来回,出站口那个不变的位置上总能斜着爸爸妈妈的身影,而今却物是人非……
“唉!长大的过程,必然要经历生命的沉重。”我收起内心的慨叹,沿着那条熟悉的路快步往家里走。
敲响那扇熟悉的门:“妈-妈-”
房门“忽”地一下打开,母亲诧异地站到门口,她的左眼罩着纱布,和头上的白发连成了一片。回过神来她一把攥住我的胳膊,右眼直直地盯住我的脸:“嘉铭?你,你真的回来了?”
“我……”竟然一下子哽噎。
张开双臂把母亲抱进怀中,我的愧疚像烧开的水。母亲显然还没有搞清楚,只紧紧地抱住我的腰,唯恐一松手我又会跑掉,她身体的温热已穿透我的肌肤包围了我的心,让我的整个身体都温暖起来。
扶着母亲进屋,和她说了一阵话,我进厨房下了两碗西红柿鸡蛋面,这次我下得即熟练又利索。自打出生,这是我第一次成功地为母亲做上一顿现成的饭,感恩应该是在独立之后才生成的一种心结。
吃着面,我没提弟弟打电话的事儿,看得出来母亲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母亲要午睡,我才心事重重地说去花店看看。
我们家的花店不大,品种却相当齐全,应季不应季的鲜花香气四溢,比爸爸在的时候经营得好,弟弟真的下了不少功夫。走进花店,看见弟弟正帮一个顾客整理着花束,瞧我进来,挂了一丝笑意地说:“哥,你回来了。稍等一下,这个活儿马上就好。”
我点了下头,盯着他插花的手,听他给顾客讲这束花里的每一种花语,我还是头一次认真听弟弟讲得如此祥细。
送走顾客,他摘下手套,边整理着残枝树叶边问:“见到妈了?”我说:“见了,陪她吃过午饭才过来的。你给我打电话到底有啥事儿?”
他轻轻的“嗯”了一声,没停下手里的活计。“我没啥事儿,是有个人急着见你,你三点钟到云月咖啡厅银实座就知道了。”
“云月咖啡厅?谁啊?有什么事儿这么急?”
他一句也没有回答,莞尔一笑说:“别问,快到点了,还不走?”
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两点四十分,我只好满腹狐疑地离开。
一路上绞尽脑汁也没想出到底是谁能搬动弟弟这么远给我打一个电话,弟弟是一个很有城府的人,从来不会轻易答应别人什么事儿。
云月咖啡厅应该算这座城市最豪华的一家,位于市政府广场的南侧,装潢考究奢华,门脸在市政府广场周遭的所有店铺中很扎眼。
因为不在营业的高峰期,此时的咖啡厅里很安静。我径直往银实座走,距离快要三四步的时候,突然间收住了脚,我的眼睛有些迷离,甚至还特意用手在眼前摆了一下来确认真实性。
银实座橙色的高背沙发上,一个窈窕的身影孤单地坐在那里。缉熙的一只手托住略歪的头,长长的睫毛一忽一煽地动着心事,那个浅浅的酒窝依然饱满,披肩的长发侧流成黑色的瀑布。另一只手曲肘在胸前,一杯袅着热气的咖啡落寞地与她对视。
我略微压了压呼吸,很绅士地来到桌前。
她的余光一下扫到我,脑袋快速地一摆,头发“涮”的一下就洒向后背,眼神骤然间闪亮,倏的站起。“嘉铭,你真的回来了。”
我尽量保持着微笑的姿态,轻轻一点头,一脸调侃地说:“哇塞!今天是什么日子,连德国佳宾都飞回来了,莫不是我在做梦?”
“别这样阴阳怪气好不好,人家可是专程为你来的。” 缉熙的脸涨出些许红晕。
“专程为我?那还用串通我弟弟?”我逼视着她。
“怎么能叫串通呢?我费了多少唾沫他才答应下来,你这个弟弟比你还轴。快坐下,我要和你好好聊聊。”
坐在对面仔细打量,缉熙比以前成熟了许多,也正是这样的成熟,更多了一些女人的风韵。
“别这么看着我,难道这么快就不认识了?”她还是小女人的心性和调皮。
“不认识?怎么敢啊,是看看你掉到外国人的堆里有些什么新变化。”我尽量放缓着语气。
“别胡扯了,先说说你吧,听说你一个人去跑到了B市,过得还好吗?”她的单刀直入没有任何改变,这句问话里也袒露着女人的柔性。
“呵呵,两年不见,你确实比原来成熟多了。我没什么好说的,跟你相比,过得只能算凑合。跑到B市也是生活逼的,要是再不跑出去估计就混吃等死了,我可不想做那样的人。不过走出去才知道,人是应该学着独立和长大的。总说我没啥意思,还是说说你,咋回来了?不去德国了还是回来探亲?”
缉熙听我这么一说,“呵呵呵”地笑起来,笑得即开朗又灿烂。
“怎么说呢?用你刚才的话就是出去了才知道人应该学着独立和长大。两年的时间,看似很短,对我来说非常漫长——”
“那就说说你又短又长的日子,不会比我这个流浪的人还纠结吧。”我整理着内心的矛盾。
“呵!啥叫纠结,哪里的天不下雨。刚到德国的时候,我寄宿在父亲的一个老朋友家,这位伯父曾经是一个地方的高级领导,官场奋斗三十多年,积累了足够的政治资源和经济资本,然后急流勇退移民德国创办了鑫盛贸易投资发展有限公司,他的生意主要是利用在国内的人脉资源,搞一些商业贸易方面的生意,已经做到了很大的规模。”
“嘉铭,说实话,你是不是挺恨我的?”缉熙打住刚才的话题,星星的眼睛盯住我。我避开她的眼神,低了一下眼皮说:“恨?为什么要恨啊。快接着讲你的故事吧,咱俩根本提不上恨这个字。”
“唉!你不知道,过了出国的新鲜劲,我的心开始没着没落,天天往返于学校和宿舍的两点一线,只能把全身心都扑在学习上才会暂时忘记那种陌生和孤独。人本来就是一个怕孤独的动物,也是一个容易麻木的动物。随着时间的拉长,在外国的生活也逐渐地适应,我原以为可以融入到新的生活中了。谁知道越想放松,寂寞越像反反复复的传染病一样,不管怎么样挣扎都像掉进黑洞一样的恐惧。也就在这时候,这位伯父的儿子就很恰当地出现在了我空虚的生活。”
“我说到他你不会生气吧。” 缉熙再一次抬起眼睛。我咧开嘴笑了笑,微微晃了晃头。
“嗨,都说到这儿了,相信你也不会生啥气。那小子生在国内长在国外,说白了就是长一张中国人的脸,装了一颗外国人的心脏,无论生活状态还是思维观念都比较随西方潮流的那种。你可能不明白,他的出现在那一刻让我找到相依为命的感觉,我们自然而然的就走到了一起。说来也怪,和他在一起以后,我的琴声就感觉没了张力和厚度,每次拉着拉着就会恍惚出现你的影子,所以那个时候你给我发微信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只好用‘还好’来应付,但哪一次回复完我的心都在流血。”
讲到这里,缉熙喝了一口咖啡,情绪有些低落。
“不要这样,过去的事情了,你在外国也不容易,能遇到关心你的人是一种幸运。”我觉察到她的低落。
“嗯,就知道你会这样安慰我。那时候我极度矛盾,我根本不知道是真的喜欢他还是空虚的结果,我需要感情依靠,可你遥不可及。你说遇到关心我的人是一种幸运,刚开始我也是这么认为。他在他老爸的公司担任副总经理,经常往返于国内,每次都会给我带回来一些我想听到的消息,但时间长了我又发现他还有另外一个不太好的面孔,就是外国人所谓的开放。我在这个方面给过他相当的理解和宽容,我觉得他毕竟是一个在国外长大的孩子,不能用中国的传统观念去框设去要求。我也知道他私生活里的污秽和放荡,也试着劝过几次,可是效果相当于零。不否认他真的喜欢我,每每看到我心灰意冷,他就迅速地表达惭愧和悔恨。每每看到我伤心欲绝,他就信誓旦旦地要痛改前非。多半年的时间里我们分分合合让我心力交瘁,我们一度地分开又被远在国内的父母给劝合,因为我的父亲离不了这个曾经有权有势现在有钱的伯父,我父亲的公司依赖这个伯父来周全。这个伯父也时常扮演和事老儿的角色,也时常对他儿子声色俱厉,对我苦口婆心,我有时真的是无可奈何。”
“噢?还有这样的插曲,真是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我试着以理解的口吻安慰她。
“命,这可能就是我的命。这个伯父为了让他的儿子能有所收敛,动用了相当的关系让他回国做房地产投资生意,而且地点就选在我们家乡的城市。我知道后非常高兴,带着一肚子开心和他一起回来,哪成想看到的不是他的收心,而是他变本加厉地和某些垃圾人物沆瀣一气,比在国外的私生活还乱、还滥,我从此不抱任何幻想。但我并不想让父亲为难,也不想让这个伯父伤心,我要重新规划我自己的生活。”
能听得出缉熙的怨忿,也包含某种玩世不恭的味道。
“重新规划自己是对的,那你为啥不直接找我,非要让我弟弟来打电话?”还是回到了心里的疑问。
“呵,你?我太了解你了,我根本找不动。不过我知道你弟弟的话你一定会听,如果能求动他帮忙你就不会拒绝了。” 缉熙的脸色又开了晴。
这句话说完让我们突然沉默下来。
“那你还走嘛?”我试探性地征询。
“走!我必须回去。我不能让我的爸妈失望,我能够承受这一切。”她的眼神重新暗淡下来,脸上重新挂起凝重。
“呵呵,那你就不应该再来找我。”我说话的声音似乎很轻。
“我就是想回来找你,因为我忘不了你。”
“唉!还是忘了吧,过去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你走的是阳关道,而我行的是独木桥。”
“不!你听我说完,找你就是也想让你出国,然后我们在国外就可以在一起了。”
这句话听得我惊愕地睁大眼睛,她的脸上挂着一抹得意。
“你的意思是他在国内乱来,我们在国外——天啊!亏你想得出来,我是那种人吗?虽然我很平常也很潦倒,但是我活得很充实。说实话,我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如果你愿意放弃那个国外,你愿意回到现实……”
不等我说完,她握住我的手摇了摇头说:“嘉铭,你怎么就不明白?出国了我们就可以借助他们家的力量,一方面帮我爸爸,另一方面也能让你有所成就,总比你现在的穷困潦倒强吧。到那时候我们再明正言顺,谁还能有什么可说的?”
我霎时无语,大脑空白了一下,待慢慢回过神来,很郑重地说:“缉熙,我只能说你的这种想法错了,如果你看我现在很苦,但我告诉你,我现在过得挺好,靠自己的双手活得很踏实。对不起,我喜欢现在的自己,可能并不能如你所愿。”
她显然没料到我的决绝,眼里泛出泪花。
“难道你真的不想和我在一起?难道你不珍惜我们过去的那段感情。”
“我承认我依然爱着你,更想和你在一起,但以那种方式在一起我不会。就是因为非常珍惜过去的那段美好,你在我的心里仍然是那个笑得开心,活得单纯的缉熙。如果你能为我着想,那就放弃外边的一切回来吧,如果你放不下那些,那你和我已经不在一条道上,我只能祝你幸福。”
“你就这么绝情?我不放弃外国全是为你考虑,你——” 缉熙有些激动地站起来,然后坐下,眼泪扑漱漱地流下来。
“你只是站在了你的立场为我考虑,我不会做那种事情的。”我用力手握着咖啡杯说。
“你,你,都怪我瞎了眼睛,你也就是这么没出息了,你走吧。”缉熙下了逐客令。
“我——”本来还想多说几句,但我忍住了,站起身说了声“再见”就头也没回地出了咖啡店。
沿着来时的路,我的脑子满是从大学相识到今天的约会,纷乱得真像一场游戏一场梦。缉熙和我,就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发生的一次错误相遇,感情就在这样的时间面前辩证着对错。
城市的夜色在冷寂里渐渐安稳,昏黄的路灯洒着晕晕的光把我的影子使劲地拖长,我的脑子清晰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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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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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彩结同心

开卷有益 一坛酒
 楼主| 发表于 2023-8-2 09:44 | 显示全部楼层
念风 发表于 2023-8-1 10:15
主要你写的好,以后可以多发,为什么不敢拿出来呀?我们又不会八卦

哈哈,不敢是因为拿不出手。要是有人八卦还成了好事,至少有人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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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彩结同心

开卷有益 一坛酒
 楼主| 发表于 2023-8-2 09:45 | 显示全部楼层
若依 发表于 2023-8-1 13:44
哈哈,北京老汽水,是不是叫啥来着,北冰洋啊

记性不错,好几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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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春色来

**念聪聪**
版主勋章 海洋之心 蝴蝶精灵 诗中之圣 山间红叶 花漫千山 江湖之上 江湖帅哥 音画同行 中秋月圆 欢度国庆 雪花精灵 猪事顺利 青恬时光 桃气满满 梅开颜笑 心若葡提 樱果相依 喜上莓梢 菜源滚滚 黄凤凰
发表于 2023-8-2 09:49 | 显示全部楼层
醉客老唐 发表于 2023-8-2 09:44
哈哈,不敢是因为拿不出手。要是有人八卦还成了好事,至少有人关注。

你的文字还拿不出手,那我就直接躺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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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十一🍀
山高为峰 桃花朵朵 管理勋章 版主勋章 海洋之心 蝴蝶精灵 山间红叶 花漫千山 江湖之上 中秋月圆 欢度国庆 雪花精灵 猪事顺利 心想事橙 樱果相依 虞美人
发表于 2023-8-3 20:14 | 显示全部楼层
醉客老唐 发表于 2023-8-2 09:45
记性不错,好几种呢。

因为有天去饭店吃饭,就看见这种汽水,喝了下还感觉蛮好喝的,也不便宜啊,我家里还网上买了2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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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灵狐
山高为峰 桃花朵朵 开卷有益 雪花精灵 版主勋章 海洋之心 蝴蝶精灵 花漫千山 江湖之上 江湖靓女 音画同行 一生安柠 樱果相依 红狐狸
发表于 2023-8-4 10:12 | 显示全部楼层
醉客老唐 发表于 2023-8-1 09:01
婴宁不但懂音乐,也懂乐器。
选择这款乐器的时候,就想到了要和故事的环境相匹配,在浓厚的乐器声中,能 ...

孩子小时候学乐器,我也喜欢音乐,所以了解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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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灵狐
山高为峰 桃花朵朵 开卷有益 雪花精灵 版主勋章 海洋之心 蝴蝶精灵 花漫千山 江湖之上 江湖靓女 音画同行 一生安柠 樱果相依 红狐狸
发表于 2023-8-4 10:20 | 显示全部楼层
越来越精彩了,现实中处处碰壁,感情上却峰回路转,只是这一次,却是温柔的陷阱,魔鬼在向“我”招手呢,不知道能不能经得起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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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之上 中秋月圆 欢度国庆 读书妖
发表于 2023-8-5 08:38 | 显示全部楼层
题目就很诗意,诱人。深厚的语言功能,才有如此的故事叙述,一环扣一环,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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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阳光照着北方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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