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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林暮词JH 于 2023-8-29 13:00 编辑
月下。
千山。
一个人和一件马甲。
人是一个男人，很年轻的男人，有着山一样挺直的腰身和月色一样寂寞的眼神。
马甲是一件很普通的马甲，有着月光一样的质感和颜色。
——穿上它，从此我又是谁？
像是在问自己的影子，影子无声而立。举头望月，月无言。人人都说月亮代表我的心，月亮到底是谁的心？明月有心江湖无情，如果能够无心，如果不再有情，也不用伤心也没有疼痛。如果只是如果，看多少的岁月匆匆，是等待，是无奈，还是悲哀？
月色如酒，醉得星空一片迷离。——这样的夜晚岂不是很适合喝酒？
这月色，这轻风，这河流，这山川，尽可佐酒。如有一双纤纤素手与我调弦，对酒当歌，陶然不知今夕何夕。
轻歌对酒，人生几何。
他不喝酒，从不。
这好像很不江湖。
在一些人的心里，江湖就是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所以当那个叫“楚楚”的女孩拍拍双手告诉他，她要去喝酒吃肉了，他只是笑了笑。
他不喝酒，从不。因为所有的酒在他口中，都是白水的味道。
所以他看上去很不像个江湖人，他自己也没觉得自己是个江湖人。
都没整明白江湖是什么，何谈江湖人。
月下。
千山。
今晚的千山很热闹，像个菜市场。各色人等，一一粉墨登场。这种热闹不过是刚刚开始，也许会持续一段时间。但所有的热闹终有曲终人散的时候。当欢宴已罢，几家欢乐几家愁；繁华过后，散落一地的不过是些梦想的碎片。
他独自坐在暗影里，安静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喧闹的红尘。没有谁注意到他，他也不认识任何人。所有男人的目光都在女人的身上，而所有女人的目光，都在自己和别人的衣服上。
像一片落叶落在沸腾的水面上，他的出现波澜不惊。根本就没有人看到他的出现，只不过在他出现的那一瞬，喧闹的场面忽然地安静了一下，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种寂寞，一种比月色更寂寞的，
寂寞。
他安静地看着面前的这些人。女人们都很漂亮，是那种可以让花儿都黯然失色的漂亮；而且风情万种。他一直执拗地认为，握在这些柔嫩的手中的，应该是一朵娇艳的玫瑰，而不应该是冰冷的刀剑。
一些人在高谈阔论，看上去很兴奋。一个个似乎都是志得意满，自我感觉如临风的玉树。一个衣着光鲜的少年，怀里抱着把镶金嵌银看上去像件精致的道具般的宝剑，用一种很刻意的姿势站立着。年轻的头颅高昂着，似乎在用下巴看人。脸上的表情，像一只立在鸡群里的鹤。
这姿势一定很辛苦，可是有人喜欢。
他是个懒散的人，只要能够躺着，他一定不会坐着。他的怀里永远不会抱着剑，他不喜欢那种冰冷生硬的感觉。他喜欢温香软玉拥个满怀的感觉。
剑，不是用来抱的；只有女人，才值得一个男人的拥抱。
无论什么样的女人，都喜欢被男人抱在怀里。
男人们都很兴奋。通常会让男人兴奋的有两件事儿，一是喝酒，二是女人。
女人是不含酒精的美酒，会让男人很快地迷醉。
他很羡慕那个满脸虬髯的大汉，那人怎么会沾酒就醉；而他，怎么就越喝越清醒。
他一直都想宿醉一场，自从那日醒了以后；可是此去经年，他却一直再没醉过。
一个女子举着一串儿大腰子在叮叮当当唱着快板儿，伶牙俐齿很是可爱；还有一个红袖飘飘的女子抱着一把式样古怪的琴，一脸出尘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的表情。
还有一些人，打扮的奇装异服奇形怪状。有抱着扫把作反弹琵琶状的女子，有横眉立目看上去谁都不服的少年；还有一个看上去像渔夫的很朴实的男子和一个明显就是官宦人家的纨绔子弟以及几个看上去仙风道骨似仙非仙说道不道的人。
一时间有些恍然，这就是江湖？
江湖是一种传说，还是传说就是一个江湖？
（稍远处传来阵阵音乐，夹杂着唱词念白的声音和阵阵叫喊喝彩。听说一处在打擂台比武招亲，一处在上演武侠言情剧。人头攒动掌声如雷。
轩辕山庄、千山情谷搭建的假模假式像模像样，足可以假乱真，道具组这帮人真不是混饭吃的。千山制片人虽说抠门儿，办事儿却绝不含糊。）
他不知道这些人在这样一个夜晚聚在这儿干什么，有一点可以肯定，那绝不是为了赏月。听说是为了什么牵手。很明显，有些人是成双结对来的，彼此暗中已有默契，那互相一撇都火星四溅，差点儿点燃了多少干柴烈火。完了双双携手而归，成就江湖一段佳话。既过了一把戏瘾，又不失体面。
另一些人是单打独斗，抱了撞了南墙不死心见了棺材不落泪的决绝执念。有俩兄弟明显用力过猛，差点儿一把没收住。
这些妞儿才是宝，真正的掌中宝。
他相信，今晚所有的男人都是这么想的。可是很少有人明白，今晚的这些妞儿，绝不是方便面，没那么容易泡。
不仅不方便，而且是大大地难缠。
他相信这里很多男人都很会博美人开怀，很会讨红颜欢心，会有很多女人喜欢他们，他很羡慕，却没有嫉妒和恨。
他不是一个招女人在意的男人。当然这不算是缺点，但却也绝不是优点。
这位兄弟是什么人？——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问道。
所有的目光一起看向他。
他慢慢站起身：
我是林暮词。
问话的是一个戴着墨镜的瘦子，头发像抹了色拉油似的溜光水滑。别人都叫他“老大”。
大晚上戴墨镜，眼神儿绝对够好。
戴墨镜的不一定都是老大，也可能是算命先生。
林先生，敢问你是哪门哪派武功渊源？戴墨镜的老大不动声色。
无门无派无渊源。他淡淡地答。
——为什么要有门派之分？天下武功成一统，中华武学是一家。
呵，这人有点儿帅。他听到人群里有女人的窃窃私语。
他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这种话他听得太多。
他从来都没认为自己有多帅。不过是眉眼清楚看着舒服而已。昔年选拔“武林先生”，他在决赛那天却去跟红娘子下棋，结果三天三夜未分输赢，而楚留香却一举夺冠，从此江湖上便有了“楚香帅”。
看上去很帅的男人，往往却并不男人。男人长相并不重要，关键是要男人。
还好，他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看上去有点儿帅的男人。
无门无派无渊源？老大的眉头皱了起来，你会不会武功？
不会。他很老实地回答。
人群一片哗然。
——我只会打架。
有几个已经按耐不住想过来教训他的人，听到这话又止住了脚步。
嗯。老大点点头，——你用什么兵器？
——我没有兵器。他依然很老实。——很多年前我有一把剑，可是我已经很多年没用了。
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一双手和一双脚，
——我，就是我自己最好的武器。
没有人吭声。
老大忽然一抬手，一阵风掠过，一掌直接拍在了他的胸前。他整个人向后翻飞，忽然往后一伸手，一只手在墙上拍了一下。
有人已经闭上了眼睛。
睁开眼，他仍立在老大面前，像一棵挺拔的树。
大佬两只墨镜像两口深不见底的黑洞，越过他的肩头，看向他身后的石墙。
墙上他刚刚拍过的地方，有一个鲜明的手印，深深地嵌在墙面上。
“林捕头，幸会。”老大缓缓摘下墨镜。
他迎着那两只黑洞，忽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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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8-29 00:51
